【黄叶】我家里的人工智障
01.
AI，人工智能，人类科技发展的前沿产物，以提高生产效率与生活质量为旨，因切实有效的行为及广阔的发展前景，被广泛应用于社会中的各个方面。
AI译为人工智能，但大众更喜欢称之为“人工智障”，因为有时候，它们并无法理解人类内心的意图，无法给出一个精确的服务，可能还会办坏事，让人忍不住大呼智障。
黄少天家里就有一个AI，这个AI负责管理智能家居，平日里待在一块屏幕中，具有语音识别功能，想找它可以在屏幕前喊一声，随叫随到。这是他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大型AI，因而也没有什么对比体验，他不知道别人家的AI是怎么个样子，可能都是大同小异，因为AI只会根据事先输入的程序完成指令，对于一些区分语境的语言无法做出准确判断。
但不管别人家的AI究竟是什么样子，他只知道自己家这个……
可能这里有问题。
黄少天指着太阳穴一脸凝重道。
02.
黄少天回到家，听到空无一人的客厅传来轻微的咔咔声，对着空旷的客厅翻了个白眼，习以为常地走向厨房。
厨房门口，一个小小的白色扫地机器人正跟短路似的，咔嗒咔嗒一下下往门槛上撞。
黄少天家的厨房有个矮矮的门槛，隔水用的，对人没什么影响，对没有腿的扫地机器人却是一道天堑。正常来说，扫地机器人由AI控制，当知道厨房进不去，AI 就会自行更新数据，往后不会再试图进去打扫，可他家这个AI不知怎么，明明就进不去，却天天妄想着进去，撞了门槛还不学乖，非得上去死磕，等黄少天回来给它转了个个，它又十分干脆地走开，骨碌碌去别的地方打扫了。
“037！”黄少天对着主屏喊。
“有。”屏幕应声而亮，略微机械化的声音传出，很平淡的一句回应。
“以后别去扫厨房了。”
“已添加新命令，‘勿清扫厨房’。”
黄少天45°仰望天花板，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，一句话不说走开了。他知道这不会有用，这套路他已经十分熟悉了，前一天明明应得好好的，到了第二天，037又会因启动全面清扫系统而将这一条指令覆盖，该磕的照样磕，就像不做不开心一样，雷打不动给他添堵。
如果不是故意为之，那就是这个AI在这方面实属智障，好在其他比较重要的地方，比如燃气，温控之类，对方从没出过错，否则黄少天早把它打包退回厂里了。
03.
“热水放好了吗？”深夜，外头冷得人直打哆嗦，黄少天结束工作回到家，只想好好洗个澡睡一觉，栓在他裤头的小机器人闪了一下，没啥反应。
黄少天工作时会把他家AI带上。他的工作性质有点特殊，跟网络打交道，却不能随意宣扬，某天他意外发现，他家的AI 在这方面简直就是一把手，屡屡在他意想不到的角度给予突破，将事情高效解决，而整个过程中，黄少天并不需要下达任何指令。他毫不怀疑，假如有一天他放手让037去浪，037就能从头到尾独立解决整个事件，完全不必担心会出错。
该说真不愧是AI吗。黄少天感慨，转念一想又气得咬牙，这货工作中那么机警，怎么生活中就落实了智障的说法呢。
黄少天有气无力趴在被子上，半天不见回应，摘下腰间的小机器人，盯着它，眼神颇有自暴自弃的意味：“不知道这位大人，有没有可怜一下这个家的卑微家主，行行好给放个洗澡水？”
“哦。”小机器人眼睛一闪，037熟悉的声音传出，“忘了。”
黄少天真是连脏话都懒得骂了，他家AI就这个德行，他早该习惯了，不该抱有任何期望。自己选的AI，还能怎么办，惯着呗，又不能真打包退回厂里。
算了算了。黄少天懒得再较劲，被子一裹，两眼一闭，睡了。
过了大约五分钟，黄少天许是睡熟了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，037摆弄着温控系统，悄悄把室温调高，隔离了户外的寒气。
04.
黄少天打起了瞌睡。
沙发软乎乎，热气暖烘烘，甜点香喷喷。
迷迷糊糊间，他听到有人问，小傻子，你窗户关了没？
黄少天先是想，哪个混账在叫他傻子。
又想，好像没关，要不去关一下？
再想，不管了，来人催我再说吧。
完全忘了有个AI可以代劳。
05.
“叫我明天早上六点半起床。”
“好的，以后我将称呼你为‘明天早上六点半起床’。”
“不对，我是说明天早上六点半的时候，叫我起床！”
“好的，明天早上六点半的时候，我将称呼你为‘起床’。”
“靠！”黄少天气得差点跳起来，“玩我是吧！”
“哈哈。”屏幕上跳出两个字，又瞬间撤回，黄少天眼尖，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情况，警觉道：“你刚才是不是笑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。
“胡说！”
“真没有。”
黄少天眯起眼，将这块住着AI主程序的屏幕上下打量一番，AI原本蓝幽幽的主界面一闪，一个可爱猫猫头.gif跳出来，眼睛盯着黄少天，小尾巴一甩一甩，十分无辜。
黄少天和这只猫猫互瞪眼，渐渐有了个奇怪的感觉。回想起过往种种，再结合眼下的情况，他觉得037不像是不能解读他的意图才给出气人的答复，反而更像是……插科打诨。
对，插科打诨，那种随性和屡教不改的感觉他在现实中也体会过，他有些不太正经的朋友就喜欢这样开玩笑，只是段数太低，从没有人能像037一样气到他。
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十分自然，如果不是确信037的身份，他会以为自己在同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说话。
只不过，他不认为别的AI也能像037这样，不仅准确接收了他的眼神，还会发表情包卖萌装乖装无辜。
面前人类的视线停留了太久，037的猫尾巴渐渐不甩了，小猫咪慢慢藏到屏幕边缘，又从消升处冒出一个橡胶玩偶，玩偶的表情僵硬木然，睁着空洞的眼睛和黄少天互瞪眼，生硬的微笑中渐渐透出诡异的味道。
黄少天支撑不住，眉毛一跳，后退几步离了客厅，在他回房后，037啪一下关掉了厅中所有的灯，偌大的空间瞬间陷入黑暗。
06.
黄少天猜测，037可能就像电影中演的那样，作为一个AI拥有了意见，潜伏在他家，蓄势待发，就等着时机成熟侵占地球。
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，037一点反常的苗头都没有，依旧老老实实宅在那块小屏暮里，一点外出的念头都没有。
即便已经被察觉了异常之处，037也依旧“犯傻”，每天控制着扫地机器人去磕厨房门槛，等着黄少天回来给他添乱。
黄少天逐渐把037当成一个人类来看，没事就喜欢找他说话，和他联机打游戏，还会带他去商店买东西，询问他喜欢哪个。
眼下的日子过于惬意，比从前孤零零的不知好了多少，黄少天甚至想，如果哪天037待腻了，要出去统治世界，他会不会帮助他，跟着他一起当大恶棍？
这个可能，似乎还真的有。
没等他想出自己背叛全人类的概率有多大，某天黄少天就发现，037似乎消失了。
07.
黄少天再也叫不出037，那块屏幕尽管常亮，却始终一片刺眼的蓝，没有任何文字图像，扬声器也像坏掉似的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。
作为控制主导的AI消失，他家里的一切智能设备却仍旧正常运作，每一个微小的设置都相当完美，屋中的每一处都与他的生活配合得严丝合缝，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，好像就是作为主程序的037消失前给他留下纪念一样。
黄少天忽然想到，这就是他一开始所期待的舒适的生活。却并不会让他感到高兴。
08.
阳光正好，黄少天坐在椅子上晒太阳，窗外天空一尘不染，街道宁静宽敞，融融暖意蒸得他昏昏欲睡。
一声鸟鸣掠过，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，暗道自己怎么就走神了。
还有点饿。
“在？”黄少天扣指轻敲AI主屏，“帮我点个外卖。”
几秒不见回答，黄少天才想起来，他家AI早就不知哪去了。
长久的沉默后，徒留一声叹息。
09.
有人在摁门铃。
通过可视屏，黄少天看见外头是个不认识的人，戴着鸭舌帽，两手空空。
正奇怪这人是谁找他何事，黄少天就见那人抬起头说。
“你好，送外卖的。”
那笑吟吟的声音经由电器传出，有些失真，却带着一股他十分熟悉的感觉。
